About Gleipnir

因為開始貼威廉帝王的圖的關係,鎖了存圖鍵,如果要複製純文字可善用Ctrl+C,但請不要拼拼湊湊拿去做壞事呀~
遊戲圖片皆可點擊後放大,OLG的Screen Shot通常要原始尺寸看才爽。盡量都調到最高解析度和最大特效照,但偶爾會忘記。
部落格管理員是Aegean,遊戲的家族ID是格禮浮,至於伺服器嘛……顆顆,私下問吧。
BANNER位於托勒第宅邸,圖書館入口。威廉無聊時會去泡那。

威廉明‧格禮浮 費爾席克‧克魯克斯 奧爾露恩‧格禮浮 依莎貝拉‧格禮浮 薇若妮卡‧格禮浮 科特‧林頓 西恩‧銀嶽
艾斯密‧格禮浮 羅勒克‧福勒蘭 北黎基忒‧克魯克斯 艾爾亞勒‧克魯克斯 強盜寒憬 白虎阿水

2013/05/14

幸福額度,TBC


分級:PG-13
類別:外交官AU
聲明:Aegean&Aeon保留一切文字圖畫內容權利



  Why, that was when
  Three crabbed months had sour'd themselves to death,
  Ere I could make thee open thy white hand
  And clap thyself my love: then didst thou utter
  “I am yours for ever.”

  而正是,當那
  乖張執拗的三個月磨到了盡頭
  我總算使你張開白皙的手
  覆上我的掌心,對我鬆口:
  「我永遠屬於你了。」







《幸福額度》   

  儘管對於公眾人物的評價總免不了主觀與客觀差異,威廉也絕對是個眾所公認的一流外交官。有著雄辯的口才、良好的政治敏感度、談判桌上呼風喚雨的感染力、足夠的正派形象,以及最重要的,討人喜歡的天賦。

  佛利斯帝亞首都寸土寸金的紫荊區,這一帶的建築多半隸屬於各國政府所有——這裡是外交使館林立的特別行政區,百年來盛況空前的外交景況,近年更以貝斯法紐娜使館為中心大放光彩。而此時的威廉明,正位於貝斯法紐娜大使館內,專屬於貝斯法紐娜公使的房間,接受本國國內某家男性時尚雜誌的訪問。

  現場來了一位主編、一位撰稿編輯、一位攝影師、一位攝影助手以及一位監督。威廉友善的對於自己的來歷侃侃而談:他的父親是外交公使,邂逅派駐地的母親,結為連理並陸續生下四名子女。他身為長子,從小在國外接受教育,除母語外還能使用三種外國語言,一直到高中為止經常隨父親的派駐轉學。

  「十五歲那年父母遭遇意外,相信這不是秘密。」對於父母的不幸,威廉並沒有避而不提,雖然遺憾,但他現在很好。「那之後我和三位妹妹被送往外公家接受監護,所以最後我的國籍並不跟著父親。」他露出一抹很無所謂的笑容,好似決定他國籍的因素只不過是那麼多巧合裡的隨機。「我在十七歲遇到費爾席克,是我就讀本國中學以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轉學。從此我再也沒有換過學校。」

  

  大家都想一探究竟,他和費爾席克的故事。

  

  關於促成這場訪問的濫觴,要從網路上的意外說起。

  當初費爾席克為了支持威廉的事業,在一切剛剛起步時就放下所有,跟著威廉前往派駐地,以全職主夫身分照料威廉的生活。無論去到哪裡,他們都從未分開。這麼多年過去,隨著威廉的職位越升越高,能夠隨心所欲的部分也逐漸增多,時間相對充裕、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汲汲於衝刺事業,自然更能看顧到生活品質。這樣的改變同時等於解放了費爾席克忙碌的家庭照料生活,費爾席克於是有更多空閒經營個人的攝影興趣。

  如果不是一次費爾席克國內的友人發訊息通知(並且是以取笑的形式),費爾席克和威廉大概不會那麼快就得知,原來只在閒暇時候經營興趣的費爾席克在網路上是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師,並在某些論壇擁有一眾固定粉絲。這群粉絲們無論是對費爾席克的攝影作品、亦或是對費爾席克本人都抱持著高度興趣:顯然,任何耀眼的才華配上得天獨厚的好皮相,無疑都是錦上添花。

  根據費爾席克的粉絲們的追蹤,各大論壇都有關於費爾席克在國外擁有一名戀人的傳說,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費爾席克總是頻繁的在兩個國家之間往來,聽起來合情合理,但也沒有人能夠提供更多帥哥攝影師私生活方面的情報了。

  直到國內最大的攝影交流論壇,一名成員正巧透過讀書會認識費爾席克的大學同學,才終於在上個月中,流傳出一則有關論壇迷妹人人心嚮往之的帥哥攝影師,實際上早已結婚的消息。這樣驚人的消息一被張貼,其不脛而走的速度簡直媲美星星之火擴散成燎原大火,並且多虧了網路資訊流傳的便利性,沒消幾天,好比「費爾席克/結婚」或「費爾席克/老婆」等相關關鍵字甚至登上最大入口搜尋引擎的前五十排行。

  大家都急於判辨這項消息的真偽,究竟是八卦流言或者的確屬實?以及最重要的,想知道費爾席克結為連理的對象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知怎的,聽說這項八卦後威廉居然吃味起來。倒也不是忌妒費爾席克受人歡迎,只不過,既然他心愛的老婆一連在好幾個受到女人與Gay歡迎的貼圖論壇上佔有一席之地(大部分甚至還有專門區塊討論Felzic Crux這個名字,威廉親自以訪客身分登入查看過),那又怎麼能不詔告天下,眾所覬覦的費爾席克是他威廉明一人所有?

  於是乎,趁著某次參加完佛利斯帝亞外交部舉辦的午宴,兩人一起告辭離開的機會,貝斯法紐娜公使明明知道許多政治與娛樂線攝影記者都守在花園之外,他們通過外交部的鳶尾花園來到大馬路上、坐進私家車之前,威廉的手故意探入費爾席克的西裝外套之內,扶著由背心束出的漂亮腰線,寵溺的在費爾席克脖頸旁邊輕啄,然後覆在費爾席克耳邊窸窸窣窣。費爾席克沒有拒絕這些親暱舉動,完全沒發現威廉的壞主意,單純的被威廉的撒嬌逗得很開心。兩個人在車子旁邊互動了五分鐘有餘,才慢吞吞的坐進後座揚長而去。當天晚上,如同威廉所預料,當地小報以及全國性報紙娛樂版面都被他的「愛妻宣言」給佔滿,幾個小時後,由新聞台網站首頁所流傳出的高解析度照片,就如同病毒一般瘋狂灑在前述的各大論壇。

  等費爾席克終於洞悉威廉的陰謀,事已成定局。費爾席克其實不是很在意威廉的刻意賣弄,因為憑良心講,威廉並沒有刻意,威廉平常也會這麼做——只差在有沒有躲避狗仔而已。更進一步的,費爾席克甚至覺得威廉在鏡頭前汲汲於表現自己是個好老公的樣子很可愛,沒有人會不喜歡被心愛的對象詔告捧在手心裡的吧?

  不過他依然對於威廉竟會在意網路上的傳言一事感到意外。畢竟過去也曾發生過:業界最火紅的時尚攝影師,在接受訪問時被提問是否有暗戀對象,而各方面水準超群、前途無量的攝影師在鏡頭前的回答是這樣的:「我很自戀,所以我欣賞跟自己相像、卻又比自己優秀的對象。我暗戀的對象畢業於一流大學,雖然大學主修的專業與攝影有關,後來卻也取得完全無關的碩士學位,是個頭腦聰明的傢伙。他現在人待在國外,和伴侶生活得很幸福的樣子,偶爾會舉辦攝影展,順帶一提,他的攝影作品一直固定拍攝同一個人,他一直在使用同一個模特兒。」

  因為暗示得太明顯,任何知情人士都能猜出對方說的就是費爾席克,網路上這段訪問視頻流傳了好幾年,費爾席克當時以為威廉會對此醋意大發,卻未料威廉只哈哈笑了兩聲。

  「再次證明我眼光好,可惜完美的績優股只有我一個人買得到。」

  威廉宣示主權的照片在網路上流傳開之後,費爾席克疑惑的問了威廉到底吃味的標準在哪,威廉的回答是這樣的:「那個間接跟你告白的傢伙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你是我的。但網路上的人顯然搞不清楚狀況,怎麼能令人忍受?」

  

  也就是這場騷動後恰恰半個月,威廉工作途中秘書進來告知一通越洋電話:國內最大男性時尚雜誌希望訪問駐佛利斯帝亞的貝斯法紐娜公使,也就是他本人,威廉明‧格禮浮,如果可以希望分享這幾年的同性婚姻生活,並且訪問稿將刊登在下一期雜誌上。威廉與費爾席克這樣的組合,無論是針對同性伴侶的部分、或者人心嚮往的外交官軼聞、又或者時不時受到時尚與演藝圈青睞而登上各種恭維排行的名流身分,都是能夠輕易製造話題、並且引發雜誌讀者購買欲望的選擇。

  威廉稍微調查將會負責採訪的編輯背景,並以必須審查採訪稿為前提,答應此次訪談,這就是威廉現在空出一個下午,讓私人辦公室變成小型攝影棚的理由。

  

  「高中二年級學期末最後一天他終於答應和我交往。」威廉回憶著,嘴角不知不覺勾出一抹感到懷念、溫馨的笑容,他還記得那一天在費爾席克房間的床榻上,自己是多麼厚臉皮的抱著費爾席克:「不要小看那一天,這意味著我花了整整一年才把他追到手。」

  是的,威廉轉學到費爾席克就讀的高中時,兩人都剛剛升上二年級。費爾席克一直在那所學校裡升學,從第一年就佔據年級成績榜首的位子沒讓過人,威廉第一次聽說時只覺得這樣的人生不會很無聊嗎?甚至有點洋洋得意的心想,「我的出現可讓那無趣的紅榜有變化多了」。

  「整個高中就是我和他互相爭逐的歷史,我們爭逐成績排名、學生人氣、教師們的喜愛等等。有的時候我佔上風、有的時候是他,不過這都只是校園生活的一小部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當然是我各種死皮賴臉的追求過程。」

  威廉透露了一些故事,例如電腦課偷偷把自己電腦的廣播用迴路接上費爾席克的,體育課取得好表現就為了捕捉費爾席克心動的表情,美術課跟著費爾席克晃盪,走到哪追到哪,盡自己最大誠意畫了一張心儀對象的素描。

  「其實我認為所有招數都起了作用,只不過得到的某些反饋是讓費爾席克更口是心非。」譬如,費爾席克臉色又急又羞的拒絕承認威廉炭筆下描摹的那張素描是他,一等威廉失望的打算把畫紙拿去資源回收,費爾席克卻又一把搶過,講了各種言不及義的理由便不再還給威廉。多年後,威廉在費爾席克房間的書架上翻到,為什麼要把一張如此沒有美術天分的作品,用厚紙板支撐著小心翼翼裝在加厚的透明袋裡,壓在自己作品集的最後一頁?

  「我追了他整整一年,每天都在嘗試新花招。他是那種明明對你很有好感、也要死撐著面子不到最後一刻不承認的那種人,偏偏吃起醋來又比國中女生兇悍,能拿他怎麼辦?已經喜歡上自然也沒輒了。幸好升上高三前的暑假總算讓他對我點頭。高三是我們交往的頭一年,礙於他的父親對於同性交往的偏見,我們一直謹慎隱瞞,不過後來還是被發現了。」

  那是高三即將畢業之前的事情,準備大學入學考試的兩人都很忙碌,以至於相處機會驟減,一天晚上威廉偷偷藉由窗戶溜進費爾席克房間裡,兩人在床上接吻的時候被忽然闖進的父親目睹,然後是威廉印象中最難熬的整整一個月。

  他幾乎沒有見到費爾席克的機會,克魯克斯家甚至動用權力差點逼迫他退學,幸好蠻橫的克魯克斯家長最終敗給最寵溺的大兒子的固執,以及妻子的循循善誘。儘管如此,一直到今天,威廉依然無法和平地與世界上最難搞的岳父相處,他知道費爾席克的父親至今依然對於「竟是一名男人搶走最優秀的長子的心」這件事感到憤憤不平。

  

  因為和原生家庭的摩擦,威廉自從進入大學就沒再接受外公金錢上的資助——儘管威廉的外公來自於本國十分有名望的貴族家庭,在政商各界的影響力皆非同小可。

  關於威廉的出身背景,許多人一致認為,以現在的年紀爬上這般地位,除了威廉本身才幹之外,考核官員或多或少也考量到威廉原生家庭的勢力。威廉不認為這種流言是空穴來風,但也不會因此把自己當成只靠祖父庇蔭的紈褲子弟,畢竟,滿十八歲之後,威廉沒有再和外公的家庭有過聯繫。

  「我和費爾席克考入同一所大學——或者說我們一開始就有意進入同一所。我是政治學系,他一開始是數學系,二年級時,他降轉到影像設計學系。為了生活我開始接些打工,大學一年級上半學期做過不少模特兒工作——我想這是你們雜誌的讀者感興趣的部分。」

  威廉據實交代了這段經常被媒體詢問的過往。其實,為什麼威廉接受這家時尚雜誌專訪、而不是其他家,箇中還有個雖不關鍵但也不能說無關的小小原因:當威廉還是個默默無名的大學新鮮人時,他被一家經紀公司相中,打工性質的接些簡單的模特兒工作,像是替當地成衣工廠拍拍衣服型錄,小品牌的現場走秀發表,又或者設計相關學院學生臨時徵用有被拍攝經驗的模特兒時,威廉都能派上用場。由於還在學,比之於公司一線主打的專業模特兒,威廉工作量低,個人資料照不會出現在公司網站上,當然也不會有時裝周的秀場簡冊。威廉用模特兒打工賺到的薪資支付平常生活開銷,至於大學的學費一半靠獎學金、一半靠助學貸款。

  後來十分意外的,他在十分混亂的情況下被公司急病亂投醫,臨時遞補一名出狀況的男模特兒。他被派往時尚雜誌社的專業攝影棚,由一流造型師與化妝師打理,與當紅女模特兒合作攝影當季系列專題。

  工作整整一天,最後所拍攝出來的作品效果竟比攝影師想像的還好,以至於挑片時,攝影師與主編一致決定將一張威廉佔了大半版面的照片選為封面。威廉也正因此,不經意登上女性時尚雜誌頭版,到目前為止時尚界還沒有任何男模可以獨佔鰲頭出現在女性時尚雜誌封面,而威廉的初試啼聲儘管不至於破了先例,卻佔盡一半版面。

  完全是意外,或者有些人會說機運。

  那是威廉各種意義上第一次站到時尚界一線,表現出奇得好,經紀公司接到無數品牌設計師與雜誌社編輯感興趣的邀約電話。對任何一名想要在時尚界闖蕩的模特兒來說,威廉遇到的無疑是最佳際遇,如果在那次刊登後打開知名度,順著這條路繼續往下,想要成為當今時尚界炙手可熱的男模也只是時間問題。但威廉並沒有。

  那一次雜誌一發表,威廉就經歷了費爾席克從未有過的低潮挫折。費爾席克顯然無法接受他的男人成為公眾人物,更不用說刊登在雜誌封面的照片多麼賣弄性感和性吸引力。費爾席克艱難的請求威廉不要再接模特兒的工作,如果這是最容易賺到所需生活費用的辦法,如果威廉的目的只是要解決經濟問題,那麼費爾席克願意拿出到目前為止的所有存款,只要威廉只屬於他一個人。

  當年,費爾席克泫然欲泣的抱著威廉的腰,抬起頭來誠摯的和威廉打商量,「那我養你總可以吧……」語尾還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怎麼會有人忍心傷害楚楚可憐的費爾席克?更何況威廉的本意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名。威廉出聲安撫,釐清費爾席克的誤會,並且對費爾席克的要求再三答應保證。這個心結一解,費爾席克又當場破涕為笑,威廉認為如果自己哪一天心臟方面出了問題,絕對都是費爾席克的責任。

  威廉第二天就前往經紀公司推辭工作,並且不顧挽留與需賠償的一筆不小面額的違約金,依然解除跟經紀公司之間的契約。另一方面,就算費爾席克完全不介意,威廉當然也不可能真的讓費爾席克替他支付所有生活花費,所以威廉開始以名校學歷作背書,找了好幾份家教。這之中包含指導督促費爾席克的兩位弟弟:路爾和德羅亞荷的高中課業學習。某種層面上,威廉接到來自克魯克斯家的委託時——這意味著必定是直接來自於費爾席克的父親的委託——他認為這是岳父大人變相釋出善意、表達稍微對兩人的關係讓步的意思。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確是個不錯的家教。口碑建立起來之後我的行情一個小時約莫九百,不過岳父大人開的價格高達一千一,後來行情上升到一千二,岳父就替我調薪到一千五。」

  正因為優渥的鐘點費,威廉不再需要煩惱生活開銷。同時家教收入除了時薪還包括額外獎勵。由於威廉教導有方,在其指導之下只要稍有天資、用心學習,課業要拿到班排前三絕非痴人說夢,威廉於是經常收到家長們的津貼,通常學生考進校排前二十會有一筆獎金,前五獎金翻倍,若奪得第一甚至會直接包紅包。

  「我以前會唬騙費爾席克的弟弟:情人節快到了,拜託他們務必在期考上加倍努力,好讓我有充裕的預算替哥哥準備難忘的情人節。然後他們就會卯起來用功唸書。」

  「這聽起來,克魯克斯家的兄弟們感情很好?」

  「是的,所以這招屢試不爽。事實上就算沒有拿到獎金,我和費爾席克的特殊節日也不會過得比較差,不過看著費爾席克寵愛的弟弟們用功唸書、只為了讓哥哥幸福的模樣,就覺得好可愛,更不用說讀書絕對是那時的路爾和德羅最需要專注的事情。」

  順帶一提,路爾後來不負眾望考上威廉與費爾席克的母校,成為他們的學弟,至於年紀最小的弟弟德羅亞荷,不及大哥的好天資、也沒有二哥的毅力,以至於沒考上同一所大學,倒也在威廉督促下順利進入水準不錯的體育學院,幾年前剛剛畢業。

  「不過我們是私立學校,地段好,學費、教科書、房租和生活開銷一點也不便宜,我家教的薪資用來支付生活費可以過得充裕,三不五時還能和費爾席克奢侈一番,但若要全額負擔就太天真了。事實上,大學五年我和費爾席克的公寓都是克魯克斯家出的錢,費爾席克只跟我收行情的四分之一。學費的話,約莫一半靠獎學金,另一半原本辦理助學貸款的部分,費爾席克用他的打工和獎學金通通替我付清。」

  「也就是說,閣下您的大學學歷是克魯克斯閣下供出來的?」

  「沒錯,光憑這一點我就能發誓一輩子只屬於他。付清我大學學費的帳戶,戶名就是我家老婆。」

  威廉的語氣裡包含著藏不住的驕傲。除此之外,為了照顧威廉的日常,費爾席克的廚藝在那五年間快速增長。一天到晚擔心威廉有沒有吃得好、吃得飽,以至於同居的日子裡總是習慣親自下廚,或者到附近超市採買威廉喜歡的零食囤積在家裡,這一切當然都是費爾席克自己出的錢。

  各種各樣無微不至的舉動太多了,威廉從那時候就覺得,能夠讓費爾席克這樣的人愛上自己,完全是難以想像的得天獨厚,費爾席克對他的好與自己所能給予的回饋太不平衡。

  所以,騰達了的話,絕對要把這些幸福都加倍還給費爾席克。

  

  「然後我們升上大學二年級,費爾席克忽然考了轉系考,降轉到同一所大學的影像設計學系。對我來說倒挺不賴,政治系的系館在圖書館附近,數學系則靠近後門,他轉到影像設計學系意味著我不用再大老遠跑到後門,影像設計學系與政治系隔著一個舞蹈系,下雨的時候甚至不用撐傘就可以走過去。」

  「貴母校的舞蹈系很有名呢。」

  「嗯。舞蹈系緊鄰政治系,很多舞蹈系的在學舞者會和政治系的學生約會,若干年後結婚的也不少,所以有人戲稱舞蹈系根本是外交官夫人的跳板。再加上舞蹈系和政治系的各項交流頻繁,費爾席克很長一段時間都對於我和舞蹈系來往過於密切的印象感到不安。」

  大學時候兩人可沒少過轟轟烈烈的吃醋,兩人外表都在水準之上,再加上個性以及表現,都是系上風雲人物,威廉又容易招惹女性喜愛,所以費爾席克通常會對女人吃醋,威廉則相反,最討厭男人接近他老婆。

  血氣方剛的年紀,身邊的誘惑也多,為此吵架之類的一點也不少見。難得的是,無論再怎麼發生爭吵,最後兩人都還是會想辦法談和,他們從沒思考過與對方分手。事實上,這一個選項對於同年紀人來說應該相當自然,但在他們彼此之間卻不曾存在,過分怪異的理所當然。他們無論爭吵得多兇,晚上也會同寢同眠,頂多交錯開進房的時間。而且不管兩人的衝突多大,只要彼此有重要考試或面試,另一個人都絕對翹課陪同。費爾席克太清楚威廉一旦和他起衝突就會如何在生活上亂了步調,所以費爾席克完全知道自己有必要為了威廉這麼做,畢竟兩人只是對於彼此意見不和,而不是要毀了威廉的前途。至於威廉,費爾席克為他做了什麼,他當然也會想回饋什麼。

  

  「公使閣下,您雖然年輕時曇花一現的拍攝過我們的雜誌封面,從此沒再接觸模特兒工作,不過就我們所知,您並不是自此消失在鏡頭前?」

  「我唸大學的五年,一直都是費爾席克攝影作品的專屬模特兒。影像設計學系經常會有拍攝照片或影片的作業,我有把握他九成以上的作品內容都是我。」

  威廉擁有站在攝影機前的天賦,這項天賦並不因為與模特兒經紀公司解約而被埋沒,相反的,更大幅度的在費爾席克的引導下被開發。威廉認為那五年擔任費爾席克模特兒的經歷所照出的無數照片,每一張都比他打工時期所表現的還要完美。

  「我知道直到現在網路上依然可以找到當年我的那些影像檔,但我得老實說,即使以最客觀的水準來看,我都不認為任何一張照片能夠超越費爾席克所拍攝的作品。」

  這種說法很有挑戰性。編輯好奇的發問:「您是指……攝影者對於構圖的想法、色彩的敏銳度,亦或單純只論及模特兒的表現?」

  「儘管我的說法會引起時尚界的不愉快,我還是願意大膽的表示:費爾席克在攝影這個領域證明了自己的天賦。當然,要去比較一名大學本科生與業界當紅攝影師之間的實力高低,沒有任何意義。而若在這個範疇之外,我想說的是:當你和你的攝影師談戀愛,你更能放心展現自己;而當你全心全意愛著鏡頭前的對象,你當然能夠啟發最具想像力的表現,無論要選擇任何一種定義。」

  

  費爾席克創作量極大的交出一張又一張攝影作品,並對此樂此不彼。

  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人鼓勵攝影師重複啟用同一位模特兒,費爾席克的教授們勸導過,卻同時也沒有人——包括教授——能夠否認費爾席克永遠可以利用相同的模特兒,表現出畫面上嶄新的境界與妙意,並且一次次切合課堂主題,威廉無疑是他創作的繆思。

  大學之後唸了研究所,順利取得碩士學位,費爾席克才隨威廉出發前往派駐國。最初的幾年兩人花費相當多時間在適應異鄉生活,直到各種突發狀況都學會如何應對,費爾席克才逐漸從日常的柴米油鹽中解放出來,再度投身大學所學。

  藉著與威廉各地派駐的經歷,費爾席克拍攝一張又一張照片,並且三不五時舉辦小型攝影展,有趣的是,展覽作品通常一半會是風景照,另一半則又都是威廉。

  「如果可以,能否談談近期一次克魯克斯閣下的攝影展覽?由於兩位長期派駐他國,至今為止從沒有一場有幸在國內舉辦,我只能根據手頭上的影像、文字資料判斷,您依然是克魯克斯閣下最鍾愛的模特兒?」

  「下個月他在國家藝廊的光影展廳有個為期兩星期的個展。沒錯,估計下次展覽也會到處充滿我煩人的影子吧?」

  威廉開朗的笑出聲音,或許其中包含少許掩藏難為情的部分。儘管舉辦展覽的時候選用有威廉入鏡的照片用得毫不手軟,彷彿恨不得所有人都明白威廉與攝影師之間的關係,一旦收納到攝影集裡出版,倒又一張也不收錄了。原因很簡單:佔有慾,情人之間最古老直覺的情緒。

  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不想別人購買到威廉的照片,想必費爾席克的攝影集又會變成專屬於威廉個人的肖像集。如此一來,全世界都會看出費爾席克的情人是誰,不過這樣的話,後來也不會有網路上流傳的八卦,不會有外交部餐宴後的娛樂版面,也不會有這次訪談了。

  

  訪問循著時間脈絡來到威廉成為外交官的關鍵,那一年,威廉即將大學畢業。

  「如果要問為什麼,或許我只能給最老套無趣的答案:也就是我父親的影響。不過如果進一步忠實陳述,我不會否認父親的工作以及童年經歷讓我選擇這份職業,但同時我認為,我的性格裡原本就帶著夢想在外交場合上運籌帷幄的抱負。」

  大學四年級那一年,威廉確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他非常慎重的和費爾席克討論,因為走入外交部、成為一名外交官,這意味著離鄉背井的生活,而威廉直到那時為止都沒有放棄與費爾席克繼續經營感情的意思,他需要取得早就被他視為人生伴侶的對象的同意。

  「費爾席克告訴我他要仔細想想,然後話題就這麼中斷了一周。這一周雖然我們同食同寢,我的心卻時時刻刻被懸在半空中,事實上,那時的我根本沒有準備好如果費爾席克不同意則該如何打算,無論夢想或愛情——我兩邊都不想放棄,我沒有除了費爾席克答應我的理想之外的其他備案計畫。」

  聽起來既魯莽又大膽,但威廉並不是個思淺的人,這恰恰證明威廉對於自己的夢想是有多麼篤定。當然,幸好結局是美好的。

  「那麼現在呢?」

  「現在更沒有,而且比十幾年前更無法想像如果我的人生失去了他,會變成什麼糟糕的鬼樣子。」

  那個星期,費爾席克利用閒暇時間查詢所有能夠查詢的資源,詢問所有稍有了解的親友,把關於一個外交官家庭的國外生活鉅細靡遺的分析了解,思考甘苦談裡可能遇上的難題,作為伴侶的他必須付出哪些,犧牲到怎樣的地步,衡量自己的能力有沒有辦法負擔。

  那麼多的餐會、舞會可能剝奪的私人空閒,政治場上的爾虞我詐,風土民情的差異,環境飲食的水土不服,龐大的社交開銷,國家賦予的具約束力的政治責任義務——

  和威廉的心情相似,不過更謹慎——費爾席克同樣無法妥善分析如果兩人的未來出現岔路則該如何是好。分手?遠距離戀愛?無論哪一種,費爾席克都不願接受,於是各種想法導向同一種結果:跟著威廉一起走。

  一周之後,費爾席克和威廉促膝長談,威廉根據費爾席克的各種假設性提問給與回答,像是「不管有多少政商名流深夜留你,你會放我一個人嗎?」或者「每天為你準備宵夜,如果你很忙很飽,會不會有嫌棄厭煩的一天?」

  可以聽出弦外之音,費爾席克真正想表達:他願意放下國內的家庭、人際經營、職業前景、夢想,隨威廉追逐外交夢想並照料好威廉身後的一切,但這些犧牲必須建立在威廉會一輩子忠於他、屬於他的前提下。威廉和費爾席克擁有過許多十分私密的夜晚,那些讓情人間的承諾銘刻在兩人靈魂裡的夜晚。不過那一夜,絕對可以在重要排行上佔有一席之地:威廉像平常一樣抱著費爾席克,情緒的深度卻又和平常完全不同;威廉向他發誓,賭上最完整的各種正面感情——儘管那時威廉只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威廉用最堅定並且清楚的聲音對費爾席克發誓:他對他不離不棄,只有費爾席克能先放棄,絕對不做對不起費爾席克的事。I would,love you ten years before the Flood,and you should,if you please,refuse till the conversion of the Jews。

  

  於是大學四年級威廉技術性延畢,給自己充裕的自習時間利用大五準備外交官考試。而這第五年,正好是降轉的費爾席克的大學最後一年,於是他們在同一年畢業,威廉一次就高中外交官公職榜單。

  威廉準備考試期間,兩人理所當然不像以前那樣頻繁約會,忙完畢業發表的大展覽後,閒閒沒事的費爾席克乾脆報考數學系研究所,考試前稍微翻看歷屆考題,確定自己都懂,就參加了試驗。

  威廉的外交官考試放榜後沒多久,開放給校內名額的研究所考試也放榜,費爾席克以榜首錄取數學系研究所。

  「怎麼說呢,雖然高中時期我們經常爭搶成績排名,但我和費爾席克完全是兩種學生類型。我不覺得自己笨,不過費爾席克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他只要把課本的理論大綱稍微翻過就能理解我必須熟讀才能意會的內容,大部分時候,尤其遇到真正刁鑽的課題,我必須不厭其煩的請教他,並且在他解說時盡力跟上他跳躍性的思考速度,理解他的解釋。」

  而正是這樣的一名天才,把那些鑽研了四年高等微積分、線性代數和偏微分方程的學生都擠下去,也就不令人奇怪了。

  當時,考上外交官的頭一年必須進入外交部實習,以實習生身分領取月薪。這筆薪資相當優渥,另一方面,工作卻不見得吃緊,很多人一邊實習的過程一邊會進行相關兼差或學習,威廉則因為費爾席克考上研究所的緣故,決定也參加政治系的研究所考試。

  由於先前都在準備外交官考試,威廉錯過報名校內名額的機會(事實上,當時校內錄取名額都放榜了),所以威廉是和其他學校的學生競爭最後七個名額,他以正取五的排序順利取得入學資格。

  「我不覺得自己不如人,不過說實在,當時我的筆試成績並不好看,我能順利考上政治系研究所,主要是靠備審資料裡外交官錄取資格以及面試的表現。」

  然後一切理所當然,兩人延續大學時期的好人緣,分別成為兩個系所的助理教授。政治系研究所的部分由於威廉的外交官資格,抵免幾個重要學分,以至於他的碩士生涯過得輕鬆愜意,一天到晚跑數學系研究所。

  「費爾席克的老闆,同時也是數學系的系主任,不知道為什麼意外跟我很投緣。那位教授是有名的數學界愛因斯坦,系上學生都對他的古怪和嚴厲避之唯恐不及,卻毎次看我去找費爾席克就把我拉進辦公室裡喝酒,久而久之,甚至拿各種線性代數或微分方程的參考書給我,在那張辦公桌上教我怎麼看懂運算。」

  威廉自從大學一年級修過必修微積分後再也沒有碰過數學,他雖然聰明,卻不像費爾席克一樣有天份,比起理科他的文科還要更好,以至於一開始吃了不少苦頭。

  「系主任指定我去買的數學原文書並不便宜,買來當然不敢浪費,後面的習題每題都做一遍,做完之後,原文書沒有附答案,我又不想問費爾席克,為了確認自己有沒有做對,我就再做一遍。如果第二次演算的結果和第一次不同,那就做第三遍。

  「我覺得我學得不錯。老教授好歹曾經放話把我挖角到他們系上,支持一項正在進行的研究。結果被費爾席克聽到風聲,當面告訴系主任:若是膽敢把我拐進那項絕對會忙得昏天黑地的研究,他就退學。」

  到後來,領取政治學系碩士證書時,威廉一度懷疑自己也有資格領取數學系碩士證明了。

  「你問這問題,意思是原來你沒發現上星期我給你做的那份試題,是應屆畢業生畢業考試卷?」

  對於系主任回覆的這句話,威廉完全傻眼:「我以為那是考古題。」

  「不,那就是今年畢業考的內容。」

  「既然如此,讓我知道我拿了幾分?」威廉十分感興趣的湊近老教授,根據自己下過的苦功,估計表現不至於太差。

  「離你老婆還有一截。」老教授笑瞇瞇的回答,兩人私下相處時系主任通常配合威廉的叫法:「不過也不錯了,排進班排名應該有第二或第三。」

  意思是,可能只輸費爾席克。如果是人文科學威廉還有幾分把握,好比談論近代史爭議十足的各項論文(東亞的鎖國政策究竟是由一枚砲彈所瓦解還是源自於東大學生的覺醒)、或者哲學面向的邏輯修辭(修辭術是辯證法的對應物,兩者的差別在於修辭術採用敘述手法而辯證法採取問答方式)。但若談到數學、物理,這一類能夠證明出唯一答案,而且高深之餘只有更高深奧秘的學科,威廉還不至於妄想能靠努力追上一名該領域真正的天才。

  「我的老婆果然最棒了!」

  那天晚上,他們在合住的宿舍開香檳慶祝拿到碩士學位,威廉忙不迭地複述同一句話,費爾席克或許不是很明白,威廉卻已經是這輩子第無數次,由衷感激上帝所造,如此優秀的作品能夠只注意著自己,那是一種彷彿得到了全世界的得天獨厚的優越感。

  「拿到碩士學位,也結束在外交部的實習,接著就開始忙碌出國事宜。當時國內還沒有同性婚姻法,所以我考慮讓費爾席克以養子身分把戶口遷進我家,就可以以兄弟的名義作為外交官親屬一並接往國外。事實上外交官們不乏同性伴侶先例,都是用這種方法達成目的,可以說是同性婚姻法通過前的權宜之計。」

  不過後來並沒有採用這個最一般的作法,原因在於費爾席克明白父親絕對不可能答應,不可能讓費爾席克放棄克魯克斯的姓氏去繼承威廉的。

  如果知道一定會被反對到底,威廉倒也沒有蠢到非得和岳父大人作對不可。要明白,在外交場上總是縱橫捭闔的威廉明‧格禮浮公使,這個世界上唯一懼怕的人應該就是岳父大人。

  「所以一開始,我們都認為非得分開半年不可。如果不能以外交官親屬的身分跟隨外派,費爾席克就只能以學術或洽公等名義申請長期居留,而最快能夠通過的相關簽證絕對會慢我至少半年。我們從高中交往以來還沒分開超過一星期,說起來或許幼稚淺見,但對於我們而言,半年絕對不是可以嘻嘻哈哈就忍耐過去的日子。」

  想當然爾,隨著威廉出發的日子越來越近,兩人緊膩彼此的時間也就拉長。沒想到,在威廉即將動身的前一周,國內意外通過同性婚姻法,並於當日生效,人在外交部辦理最後幾份證件的威廉聽到新聞的當下就衝回兩人的宿舍,拉著費爾席克直往外衝,一路衝到最近的戶政事務所辦理登記,然後拿著熱騰騰的結婚證書向外交部遞交完整手續文件,正式將費爾席克作為親屬一併申請派駐國外。儘管依然需要等待兩個月左右的行政時程,至少比半年強,而且未來也不會有簽證到期的麻煩。

  「一切塵埃落定、冷靜下來我才發現不對勁,辦理結婚登記之前完全沒有知會費爾席克的父母。我是說——尤其是他父親……」

  那天,威廉陪著費爾席克回老家,並且擔當開口的那個人主動告訴費爾席克的父親:他們下午結婚了。

  「不管有沒有人相信,我怕死了。但我知道這是我的責任,一定不能讓費爾席克替我開口。」

  結果是,費爾席克的父親氣得半死,就連費爾席克嘗試在過於糟糕的氣氛下緩頰,都被父親一口喝住。費爾席克的母親雖然站在他們這邊,對於兩人的決定表示支持,倒也沒有馬上就讓丈夫消氣的魔法,頂多好心的指引威廉:「你最好每天都過來,表示一下誠意。」

  威廉十分努力做到這一點。出國前夕他有太多事項忙得昏天黑地,但那七天馬虎不得,他為了空出時間到克魯克斯家報到,把自己搞得更無端的累。幸好,他挺過去了。

  費爾席克和母親,以及幾個弟弟妹妹一起到機場替威廉送行,難以討好的岳父大人雖然缺席,卻意外的交託妻子帶給威廉一對訂製袖釦。

  「那對袖釦上面刻著克魯克斯家徽,一般會送給家人、關係好的親戚、或者成員的未婚夫妻等等。費爾席克看到他爸爸願意把那對袖釦交給我,當場幾乎哭了,我也好不到哪裡去。」

  正因為有這樣的結果,威廉才能放心離開本國。

  抵達第一個派駐地,人生地不熟的威廉第一周就水土不服,小感冒拖了很久都沒好。那兩個月,菜鳥外交官什麼都得從頭學:政商關係、應酬文化、風土民情、氣候衣著,威廉忙碌的投入適應環境,他承認那時每天累得沒有心思思考有關鄉愁、或想念費爾席克的事,不過他的確有在想費爾席克——他一心想著自己必須盡快做好準備,好讓兩個月後過來的費爾席克盡量無痛接軌。

  可惜,威廉做得仍不夠好,費爾席克剛到不久也水土不服,症狀比威廉嚴重太多,最慘的三星期渾身無力的躺在床上,食慾不振並且總是過敏胸悶。

  「我那個時候心疼死了,每天盡量早點下班回家陪他說話。幸好當時大使館體諒我還在適應期,並沒有要求我每場社交宴會都必須出席,否則一定分身乏術。費爾席克的水土不服最嚴重時進過急診,就是那一晚我認真考慮是不是送他回國,至少在克魯克斯家養病到康復再談。不過費爾席克打死不同意,他請醫師開安眠藥和抗過敏的藥,第二天就要求出院,然後強迫自己在官邸附近走動,融入社區。隨著人際關係逐漸拓展,以及待下的天數加多,明顯幫助費爾席克適應環境,雖然等到他不再需要服藥又過了半年,那半年間多虧我們的鄰居,布朗尼太太三不五時在我上班期間替我照顧費爾席克。」

  威廉所提及的是一名和小孫子同住的老太太,年輕時是位芭蕾舞者,後來成為地方舞團編舞師,退休後在威廉所分配到的官邸隔壁定居,時不時蒔花弄草,並幫白天需上班的獨生女帶孫子。

  「假日我們開車到遠一點的市集採買生活必需品,會順便替布朗尼太太購買較需花費體力搬運的食材,像是馬鈴薯、米袋、醃火腿或西瓜。如果布朗尼太太的水管漏水或貓咪跑到屋頂上,我們也會幫忙處理。另一方面,布朗尼太太烘焙新鮮麵包或甜點也會算上我們一份。」

  一切上了軌道,費爾席克開始陪威廉出席永遠完結不了的餐會、宴會、舞會,平日晚上和假日白天經常貢獻給一張又一張餐桌,與一名又一名權傾貴冑套好交情。如同先前兩人所預料,大量的交際應酬佔用到家庭的私人時間,他們已經很久沒能單獨度過情人節,甚至是彼此的生日。旁人看來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生活,真正經營起來其實非常吃力。

  威廉曾經捨不得費爾席克吃不消,告訴費爾席克不用每一場都陪他出席,但費爾席克沒理會威廉,他了解威廉,知道威廉心中的優先性,因此費爾席克持續陪同威廉出席社交場合,直到一年以後,費爾席克足以憑自己的經驗判斷一同出席哪些宴會對威廉有幫助、哪些則沒有必要,才開始捨棄部分宴會。

  有費爾席克照料著家庭,照顧威廉的健康和日常,每天回到家就能享用熱騰騰的宵夜,起床就可以披上乾淨的襯衫,如果打噴嚏費爾席克會熬上薑湯,炎熱了費爾席克便自製義式冰淇淋,威廉可以專心衝刺事業,把重心放在外面。

  一開始威廉只是小小的專員,但讓他爬到三等秘書並沒有花去太多功夫。幾年內又因為有功迅速得到升遷,二等秘書、一等秘書,並且先後擔任過政治參贊與文化參贊。後者是由於威廉總能輕易與派駐地藝術家們交談甚歡,迅速打入封閉的圈子:無論意識流小說家或後古典技法三幕劇劇作家、抽象表現主義畫家或超級英雄畫報漫畫家、偶然樂派的音樂家或重金屬龐克搖滾樂團詞曲創作者、傳統面具偶戲操偶師傅或學院派獨立電影製作人,威廉擔任文化參贊的那幾年,本國因此得以頻繁邀請到國外傑出藝術家,直到今天威廉都和這許多或前衛或古典的創作者們保持聯繫,三不五時就會收到他們從各地寄來的發表作品或展覽邀請函。

  然後,威廉升上公使銜參贊,並被本國派駐前往一個沒有正式邦交的小國,這意味著威廉會是使館內官銜最大的派駐官,基本上相當於一國公使,只不過因為兩國沒有邦交而不擁有相對應的頭銜。結束三年小國外派,威廉被召回國內進行一年的內政,費爾席克也隨威廉回到久違的家鄉,那一年,威廉每次與難以取悅的岳父大人碰面,都覺得岳父大人眼底裡好像總是哼氣說著「嗯哈哈,總算把兒子還給我了」。

  接著,威廉再度被外派到佛利斯帝亞,這是他第二次被派遣到此地。上一次來的時候身分還是一等秘書,如今因為累積了公使銜參贊的經驗,威廉以駐佛利斯帝亞公使的正式身分,接管大使館的右翼。


  TBC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